章姬盯著那朵搖曳的小白花，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粗魯，如此的罪不可恕。她羞愧地想要別開目光，卻舍不得，舍不得哪怕眨一下眼。

“怎麽了？”章姚的聲音喚回了章姬的神智。她一個機靈，意識到方才的不妥。她趕忙移開視線。這時，她發現自己是如此的疲憊，比和那些飛天獅子幹了一架還累。她大口喘著粗氣，顧不得說話。

章姬的模樣讓章姚皺起眉頭。那蛇卻笑了起來，聲音尖細，好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。

章姬到底怎麽了？難道是以為這條蛇？這麽一條小蛇，沒碰到她，離得這麽遠，連驚嚇都算不上吧。有誰會在看的時候，被嚇得渾身戰栗，氣喘不已。不過，這麽多的疑惑與不靠譜，都不妨礙章姚將視線對準唯一的嫌疑對象。

蛇很聰明，它看出了章姚目光中隱含的懷疑。它無辜地說：“你看見了，我可是什麽都沒做啊。就算是要做什麽，我也是先對你下手不是？”

章姚站起身，後退一步，居高臨下看著蛇。

“離開它！姐姐，那蛇不對勁！”章姬驚慌地說。

蛇猛地降頭扭向章姬，頭頂的白花隨風搖曳，溢出縷縷幽香。章姚不由愧疚，她大概錯怪了這個無辜的小東西了吧。轉瞬，她恢覆了清明。這是這麽一瞬間，蛇已經從章姚身邊離開，無聲地游向呆立的章姬。

一道閃電落在蛇的身上，在它對章姬露出獠牙之前。蛇細長的身體一陣痙攣。它頭頂的花依舊潔白，顫抖著，好不可憐。

章姬驚慌地後退了兩步。此時的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名修士，像一個小女孩兒一樣無助。

蛇猶不死心，再次向章姬飛竄。章姚又一道雷霆落下，直直地擊中了那朵潔白的花。蛇一聲慘叫，跌落在地。白花已是一片焦黑。章姬只覺心頭一震劇痛，好似被人捏住了心臟。她眼前一黑，昏倒在地。

章姚見狀一楞。就是這麽一個瞬間，那蛇猛地彈起，竄向一旁，眨眼間已不知逃到哪裏去了。

章姚走到章姬身前，俯身檢查她的情況。太詭異了，對方似乎什麽都沒做，己方就減員一人。那條蛇似乎能影響人的精神，對章姬的影響尤其的大——這就是它襲擊章姬的原因？

章姬似乎沒什麽大礙。她像睡著了一樣躺在地上。章姚將兩個沙發對在一起，做了一個“窩”，然後將章姬扔在裏面。她在周圍布下一個簡單的陣法，靠坐在沙發扶手上，警戒，以及觀察章姬的狀況。

不多時，章姬的呼吸變得急促。她的額頭滲出密密的一層汗珠，眼皮之下，眼珠不停的轉動。她似乎做夢了，還是很不好的夢。章姚伸手推了推她，卻能將她從夢境中喚醒。

就在章姚打算有點兒刺激的手段的時候，系統忽然開口，道：【不用白費力氣了，她醒不了。】【什麽？剛剛那條蛇究竟做了什麽？】章姚問道。

【不，不是那條蛇。】系統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詭異的愉悅，【我找到這個“副本”的“劇情”了！】章姚一楞，問道：【“劇情”？在哪裏？】

【你那個便宜妹妹的夢裏。】系統說，【命運已經徹底改變，無法回歸，無法修正。但是，命運是頑固的，它必將展現在這世間——它出現在被它眷顧的人的夢境中。】【“劇情”徹底改變？難道剛剛那條蛇是命運的關鍵點？】章姚驚訝地說。

【是的，它讓“劇情”的畫風徹底改變。】系統高深地說。

【好吧，先說說劇情。】章姚說。世上最可怕的是未知。知道了章姬昏倒的原因，她頓時輕松了。

【“故事”的主角是名為章姬的穿越者。篤信科學的現代妹子穿成了古代孤女，獨自一人在破屋子裏躺了兩天，發著高燒。靠著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，她撿了一條命。】系統說，【靠著雨後的蘑菇、野菜，她艱難的度過了最初的日子。因為沒有原主的記憶，她不敢和鄰居接觸，害怕露出破綻，被當成妖怪燒死。】【她去修仙了嗎？我記得她把所謂的“仙人”當然人販子的。】章姚頓了頓，補充道，【其實他們確實是人販子。】【人販子好歹會給“貨物”一口飯吃——這就是章姬的想法。】系統說，【之後一段，和你知道的沒什麽區別。她成了景曦真人的弟子，不同的是，穆晴擺在了景泰真人門下。她們關系不錯。】章姚微微蹙眉，想了想，說：【然後呢？】

【之後的修仙生涯與你知道的沒什麽不同，不過是少個強悍的姐姐，多個溫柔軟弱的閨蜜。當然，穆晴沒去她的靈植園搗亂，侍妾事件也沒有發生。月孛秘境開啟，她成功入選，卻在傳送的時候與隊友失散。】系統說，【在這裏，她遇見了那條蛇，被它吸引。那蛇不是好東西，它是吃人的。它想吞噬章姬的精魄，可是，章姬畢竟是主角。她殺了那條蛇，卻中了蛇毒，命不久矣。然後，她吃了那朵白花。】【什麽？這是什麽邏輯？】章姚驚訝地說。

【“毒蛇出沒之處，七步之內必有解藥”，這個你聽說過吧？】系統說，【那白花一直引誘著她，她覺得，這就是能救她的解藥。她確實得救了。她不僅僅是得救了。如果她已經結丹，那麽，這朵花不會對她有那麽大的影響，可惜，當時的她還是築基修為。她被那朵花同化了。】【那朵花……確實是朵“小白花”，難道章姬變成了小白花嗎？】章姚饒有興致地問。

【章姬變得惹人憐惜，惹異性憐惜。沒有男人能拒絕她。她時刻在引誘著他們，踏過道德的底線。】系統已有所指地說。

章姚撇了撇嘴，道：【道德的底線？它真的存在麽？】她大概猜到那個章姬接下來的遭遇了。

系統輕聲笑了，繼續道：【更加不幸的是，她的體質發生了變化，獨自修行，所得甚微；與人交合，修為一日千裏。似乎一夜之間，師門長輩、師兄都變了模樣。她不知道自己的“魅力”，白花的幽香不會影響她。她覺得很痛苦。她逃出了太和宗，開始了她的“愛之旅”。】【“愛之旅”？哈！那蛇確實很重要。】章姚道，【可是為什麽那蛇對她的影響會那麽大？我也感覺到了蛇的“魅力”，那並不是很強大的誘惑。】【她與蛇十分契合，她容易被蛇影響，她的精魄能給蛇帶來很大的好處。】系統說。

【好吧，她真倒黴，不愧是主角。】章姚說，【所以，這個副本，其實就是一篇修真肉文？】難怪設定這麽糾結，秩序如此混亂！

【目前來看，是的。】系統說，【是否還有其他劇情，就不清楚了。】章姚點了點頭，道：【那麽，為什麽我在這裏呢？“劇情”裏，可沒有第二個主角。】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，我們先說說，什麽是“主角”吧。】系統說。

【願聞其詳。】章姚說。

【我記得你的政治課本上有一句話，叫做“聯系是普遍存在的”，對吧？任何生靈，甚至不是生靈的事物，都不可避免的與旁的事物關聯，得到了什麽，付出了什麽，欠了別人的，被別人欠著。欠下的“債”，就是所謂的“氣運”。】系統像一個諄諄善誘的長者，【沒有人能把所有的“債”還清。氣運累積，流動，聚集，當一個人的身上聚集的氣運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，他就成了所謂的“主角”。他生來便有著使命——將“債”送回到“債主”的手中。因此而產生的變化，在大勢上，就是天道平衡，細節嘛，就是所謂的“因果”，其實都是一樣的東西。】【那麽所謂的“虐主流”……】章姚輕聲道。

【氣運可以是善功，可以是惡業，善功多的，就是一帆風順，惡業多的，就是“虐”了。】系統說。

【不小心虐死了呢？】章姚問道。

【重要的不是主角這個人，而是凝聚在主角身上的氣運。主角虐死了，若是氣運已盡，那就完結好了，如果氣運仍然凝聚，總會有新的主角誕生的。】系統笑著說，【番外啦，後傳啦，同一背景下的新故事啦，哪樣不可以呢？】【所以，我會在這裏，不是因為章姬的父母少生了“命運之內”的一個女兒，而是章姬的氣運不知何故，一分為二……這裏缺少一個氣運的載體。】章姚沈吟道。

【對，姐妹的身份，只是讓你更容易成為氣運的載體。】系統說。

章姚沈默了一會兒，問道：【你說過，氣運是“債”，是與旁的事物的聯系，被這麽多的氣運纏身，將來又怎麽離開呢？你知道的，我不屬於這裏。】【所以，才會有代替你存在的擬魂啊。】系統嘆息道。

【一個虛妄的影子，能夠承擔這麽多的“債”？】章姚說，【如果能，我就不會在這裏了。】系統沈默良久，低聲道：【如果……不只是虛妄的影子……】章姚一驚，道：【難道那是真正的魂魄？】

系統沈默。

【那麽，為什麽不一開始就讓他們成為所謂的主角呢？】章姚又問道。

【……他們沒有成為主角的資質。】系統回答。它默認剛才的問題，擬魂，不只是擬魂。

章姚的臉色變得很難看，她說：【我記得你曾經讓所謂的“擬魂”進入我的身體！】【那個真的只是擬魂。】系統安撫道，【擁有主角資質的人很難得，我們無意毀了你。】章姚沈默了許久，說：【你說的那個資質，是什麽？】【與凝聚之後的氣運的契合，不會被它壓垮、排斥、吞噬，那是十分難得的天賦。】系統沈聲說。

【那麽“擬魂”呢？如果一開始就不行，之後怎麽又可以了？】章姚問道。

【契合是一個過程，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。你給了他這個機會。】系統說。

章姚深吸一口氣，道：【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？！】【給“擬魂”找個家。】系統的聲音顫抖，好像要哭了。

章姚與系統的對話到此為止。她覺得，系統有所隱瞞，隱瞞了一些東西，很重要的東西。但是，她又能拿哭泣的系統怎麽樣呢？

過來許久，章姬醒了過來。她驚慌地坐了起來，對在一起的沙發因為她的動作滑開，她摔在了地上。她顧不上後坐的疼痛，慌亂地將手放到眼前，焦急地想要確認什麽。

章姚大概理解她的感受。或許“劇情”中的章姬已經習慣成自然。現在的章姬不是“劇情”中的那一個。發現自己成了np肉文女主——哪怕只是在夢中——太刺激了。

終於，確定了自己安然無恙，章姬趴著地上，歇斯底裏的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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